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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爷下葬了,是个十分完整的仪式,可惜司仪念的很多内容我都听不明白,是客家话。司仪每段结束时,家人们就会大声重复最后的四个字,隐隐约约的,我听到有“代代荣昌”一类的词语——这是后来我在祠堂中间的墙壁上见到,才明白的。坟是新整的,是新翻出来的红土地,四周密布山林。鞭炮的声音很响,香火也插满了,热热闹闹的,爷爷应该不会感到寂寞。而且爷爷的坟头就在阿太的旁边,我这才意识到,爷爷也曾是妈妈怀中的小宝贝,现在真好,他回到了妈妈的身边。

从山上下来的时候,我们刻意没有坐车。走出小树林时,可以看到整个村庄的样子。阿敏哥指着前方说,这一片都是自家人,都是姓叶的,那边姓黄,这边是姓李的,村里还有姓罗的。再往下走就是农田,一开始是一人高的牛草、然后见到了芋头和开着小紫花的。田埂很细,据说以前是挺宽的一条路,可以走三轮车,农民犁地的时候常常会偷偷挖掉一块路面,慢慢的,路就小了,田就多了,可以多种点东西。我倒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。再经过几幢用土砖砌成的猪圈——这也是我们家的,然后一个转弯就走到家门口了。家对面是一条小溪,一片竹林,几支鸭子在水中游弋,时不时的,就突然从竹林中飞出一只漂亮的鸟儿来。水声、鸭子的嘎嘎声、竹叶的沙沙声和明亮清脆的鸟鸣,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,只需几秒,就能让人心旷神怡,疗愈一切的伤痛,将一种柔软的但极有韧性的源源不绝的力量注入人心。

南方就是好。在所有的地方都长满了润绿的植物,哪怕是在水泥地的缝隙中,也长着各式各样的小草,可爱程度远胜过精致的盆栽。在屋中间的天井上,还从二楼垂着三颗非常饱满的不知名的植物,只用一个细细的根,或者是藤,攀附在房子的边缘。这三颗草就在祠堂的正对面,像极了三只高悬的香。房顶上也都长满了小草,动辄几百年的老树上长着嫩嫩的蕨和毛茸茸的青苔,就像是树神的青纱。这边是真的会拜树的。上次回来闻到桂花香,家里人说,那是棵大桂花树,顺着水走要半个小时。他们说成年人是摘不到的,因为太高了,于是孩子们自告奋勇,撒腿就跑。他们光着脚爬上大树,不一会儿就摘下了许多桂花来。按规矩,孩子们上树前需要先向大树磕三个头,下来以后,要放三只桂花在树边,再磕三个头,才能离去。路边很多大树的下方都有神龛,香火不断。

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家乡观念的人,因为一直在外漂着,也没有什么漂的感觉,总是对人说我是“四海为家”。但这次送爷爷回来后,我突然发现自己深爱着这里的一草一木,世界再大,也没有家乡的好,以后应该会常回吧。